昨晚下了一整夜雨,今天上午还淅淅沥沥的,空气也变得潮乎乎。每到这种天气,我的思绪就会从北京飞向四千里外的巴山蜀水,飞到小城彭州,飞回近三十年前那个美丽的彭中校园。记忆中,每个新学年开始时,都是这样的多雨天气。
从1996年9月到1999年7月,我和我的同学们在这里度过了三年高中时光。这三年,我们从中学走向大学,从少年走向青年,真正地“长大成人”了。因此,这三年是我们人生中重要的转折阶段,它记录的所有喜怒哀乐,它承载的所有情怀梦想,它包含的每个片段细节,都成为了清晰的记忆、长久的回想。
入学
1996年8月,距离开学还有几天时间,彭中组织了一场高九九级六位班主任和即将入学的几百名新生的见面会,我们的高中时代从这里就算开始了。
我初中就读于彭州一中,彭州中学作为彭州教育的翘楚,对于我们这些从外校考来的学生们而言,充满了神圣感和吸引力。因此,第一次坐进彭中的大礼堂,和未来的老师同学们见面,内心充满了激动。因为激动,当时的画面就特别清晰地留在了脑海里,甚至每位班主任的形象衣着还历历在目。
一班班主任潘昌发老师胖乎乎的,戴着一副大眼镜,憨态可掬。二班班主任徐继东老师瘦瘦的,留着一点小胡子,穿着白衬衣,也戴着眼镜。三班班主任张训金老师瘦小精干,穿着红条短袖,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茶杯。四班班主任涂海老师和五班班主任张惠蓉老师都是女士,两人都是圆圆的脸,个子都不高,但都气质优雅。
最后一位就是此后三年我们六班的班主任高华松老师,我们亲爱的“高爸”。当时三十岁的他在几位班主任中最显年轻,180的身高鹤立鸡群,非常清瘦,头发乌黑,戴着一副深色眼镜,穿着一件蓝条短袖,从形象到衣着都特别酷,在人群中绝对是特别吸睛的一位。
六个班中只有六班是文科班,那个年头流行的话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大多数家长认为理科的前途更宽广,因此文科生成了稀有动物。我从小就喜欢文科,对数理化一直非常麻木,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班。我的中考成绩也上了当时的“重点线”,所以顺利地进入了彭州中学高九九级六班,如愿成为一名光荣的彭中学子。
校园 宿舍 食堂 水房
从校园形象来看,彭中绝对是那个年代中学里的佼佼者。不久前落成的新校门大气典雅,校门两边八个大字“学会生存,学会关心”传递出学校的培养目标——打造有能力、有情感的学生。校门对面隔着马路是宽阔的体育场,后来在这里还建了游泳池,成为了不太爱运动的我最喜欢去的地方。
走进校门,笔直的道路两侧绿树成行、丹桂飘香。不远处矗立着两栋挺拔的大楼——橙白色调的教学大楼和绿色的实验大楼,教学大楼上也是八个镏金大字——成人成器,务实创新。“成器”两个字字体很特别,很少有人能准确念出,很容易误念成“成人求种”。此后三年,我们大部分时间就待在这所教学大楼里,高一高二一直在三楼上楼梯左拐到尽头的那间教室,教室旁边是墩布、扫把等一堆清洁用品。高三时我们搬到了大楼另一侧的二楼教室。
往校园深处走,还有不少老建筑,带着几分民国风格的平房,镌刻着岁月痕迹的木制阁楼,烈士校友纪念碑......传递出百年名校沧桑而骄傲的过往。
我们入住的是相对较新的三层学生宿舍,每屋十人,五张床上下铺,屋里所有的陈设就是这五张床和门窗、电灯。每层楼都有一个长长的共用阳台,厕所在一层,自来水管在宿舍院门左侧。那个时代的中学宿舍都是这样,独立卫生间、电扇这些东西,只能偶尔想想,至于空调之类的东西,想都不会想。但比起我初中时代二十多人一屋、上个厕所得跑一百米的宿舍,彭中宿舍已经算非常高档了。
高一开学时,大家都背着铺盖褥垫进寝室,自己铺床。清晰记得我的某位室友把被子一抖,掉下来一堆红扑扑的小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群刚出生不久的小耗子......
我现在仍然记得高一入学时同宿舍的室友,以及每个室友的床位。进门右手边第一张床下铺是高海波,上铺是尹成;再往里一张床下铺是柯伟,上铺没住人,堆放了一些杂物;最里面一张床下铺是我,上铺是杨林。左手边靠近门的床下铺是赵刚,上铺是陈侨;靠里面的床下铺是王冯,上铺是王茂超。
这些室友藏龙卧虎,各具特色。后面会具体介绍他们。
宿管是一位姓周的矮小男士,虽然身材矮小,但似乎气场很大,白天经常可以老远听到他的宿舍院内高声武气地宣讲,好像内容都是针砭时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逻辑还比较清晰。虽然几乎没有听众,他也能自我沉浸其中。
学校里有一个大伙食团、很多小食堂,同学们大多爱去小食堂,可以点小炒。小食堂的师傅们手艺似乎都很不错,胖师、易师、怪师、周师等诸师娴熟的颠勺动作,至今仍然画面清晰,不仅有画面,那股令人垂涎的香味也会从记忆深处飘出来......
除了食堂外,另一个对学生而言非常重要的地方是开水房。打开水不仅是每个人每天的必需事务,而且成为男生向心仪女生表达爱慕的重要方式。一起打开水,我帮你打开水,成为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开水房记忆中最深刻的是一位体型健壮、满脸络腮胡、面容有些严肃的师傅,感觉他总是在骂骂咧咧,但又不知道他到底在骂谁,没人敢和他交流对话,害怕一不留神把他惹毛了......
1997年秋,班主任高华松老师和实习老师宁晓强在校门前合影,远处左侧是实验大楼,右侧是教学大楼
彭州中学教学大楼
当年我们的教室,摄于1997年秋,高二上学期
当年的女生宿舍,和宿舍里的六班部分女同学
老师们
1996年9月1日,彭州中学高九九级六班正式诞生。73位同学坐在了一间教室里,组成一个新的大家庭,从此将朝夕相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开学第一课,班主任高爸用洪亮的嗓音对大家成为彭中学子表示了祝贺和欢迎,给我们说明了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基本要求,介绍了各位任课老师,同学们也做了自我介绍。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室友陈侨的自我介绍,上台后挥动着手臂说“同志们好!咋不来点掌声喃?”我心里想:这娃有点装疯迷窍的......
我们班的同学中有差不多一半初中就在彭中读书,彼此比较熟悉,我们这些外校毕业的是真正的新人。新同学相识之初,大家更多关注的还是颜值,男同学关注漂亮的女生,女同学关注英俊的男生,关注完了回到宿舍就开始各种遐想和八卦。当然,大家共同关注的还是老师,毕竟未来几年“命运”是攥在他们手里的。
班主任+政治老师高华松高爸,前文说了,非常年轻,非常帅且酷,身高和姓氏特别匹配,声音也很洪亮,有威慑力。后面三年里,每每到了学习时间我们却还在教室里闲谈扯淡冲壳子时,高爸总会在教室后门突然出现,一句“还在做啥子(“做啥子”浓缩为“爪子”)安!”总会让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入学第一课,高爸跟我们强调的是高中生和初中生的区别,老师对初中生更多是授之以鱼,也就是直接给你们知识。对高中生则更多要授之以渔,也就是引导你们的思维方式,提升你们的学习能力。
高中三年,高爸一直很负责很敬业,专业功底牢,讲课水平高,还非常幽默。政治课理论性特别强,高一的政治经济学,高二的哲学,高三的社会主义建设理论,整体上都挺难,高爸却能深入浅出,用通俗诙谐的语言、具体生动的案例,让大家比较轻松快乐地获取知识。“木桶理论”“家里蹲大学院子屋里系”等流行多年的梗,我最早都是在高爸的课堂上听到的。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高爸对学生言行品德的要求很严,但对于课堂上的不同观点却很包容。高二哲学课,讲到“自私不是人的本性”时,不少同学表示不同意,高爸没有强迫大家接受,而是让不同观点的同学发表意见,尊重大家的异议。
还有就是每次考完试,高爸会让各科成绩好的同学上讲台谈学习经验,和大家分享这门课的高分之道。我曾经荣幸地上台分享过政治和历史的学习经验。
近三十年过去,如今高爸已年近花甲,但依然很精神很帅气,依然是同学们心中的“男神”。
2019年7月高九九级六班毕业二十周年同学会上,班主任高华松老师致辞
语文老师唐尧,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儒雅”。从他第一次走进教室,到最后一节语文课,总是从发型衣着到身姿手势都一丝不苟、精益求精。西装领带,风度翩翩,满身书卷气。唐老师讲课时走动的步伐特别适合用《陌上桑》中的两句诗形容: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总让我们感觉他即将开始起舞。再加上“温润如玉”的语言风格,视听效果非常独特。
唐老师的课,最大的特点是互动。用与课程相关的各种话题调动学生积极性,让大家自由发言,并且发言后唐老师都会从正面点评。不管学习成绩如何,在唐老师的课上,敢于表现就会被表扬。这样的上课方式既增加了课堂的活跃氛围,又鼓励了每位同学的自信。文科班的课堂,特别需要这样的状态。
唐老师的“民主精神”还体现在,每次布置作文,他会要求每位同学写完后至少找三位同学写简短评语。这样每位同学都可以听到更广泛的声音,也都有了评阅别人的机会。我收到的最尴尬评语是“这篇文章我没看懂,但我想一定是一篇好文章”。
唐老师的最可贵之处,是他会在课堂上旁征博引,给我们补充不少课文之外的有益养分。或是传统文化知识,或是家国天下情怀,或是社会热点现象,或是时弊问题思考。他的课不仅传播知识,更激荡学生的情感、塑造学生的心灵,引导学生对社会人生的关注和感悟。可以说,唐老师是今天“大语文”教育的早期践行者。
唐老师和很多语文老师一样多才多艺,他在书刊中发表过多篇侦探小说,还擅长唱昆曲,歌也唱得很不错,特别是陈百强的《念亲恩》。他是一个有着丰富生命状态的人,也是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老师。
数学老师贺上清,则完全是另一个风格,特别接地气,特别生活化。第一次走进我们班的教室,就“二笑二笑”地和大家摆起了龙门阵:“我看到好多都是熟脸目儿,认得到我嘛?”讲课时经常说“这道题咋个整喃,我觉得你一看到这个提示就应该笑惨了。”讲完课走到某个同学身边问:“整得醒豁不?”满满的彭州味道,满满的亲切感。
在文科班当数学老师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文科生大多数对数理化不感冒,甚至有些抵触。数学课又不可能像语文、历史课那样讲故事,很多学生会“拽瞌睡”。三年中,贺老师承受了很多,付出的劳动也远远超出课表上的课时量。
我们班数学成绩不好,贺老师经常在下午的一些自习、活动时间来给我们补课,这让不少同学颇有微词,总觉得占用了我们的放松休息时间。殊不知,贺老师完全是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为我们义务劳动。尽管遇到了很多抵触,但贺老师还是默默坚持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他的努力确实也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高考时我们班的数学平均成绩位居彭州各个高中文科班的第一名。
2019年7月高九九级六班毕业二十周年同学会上,笔者和高华松、唐尧、贺上清三位老师合影
历史老师换过人。最初教我们的,是刚刚大学毕业、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刘颖老师,身材高挑,长发飘飘,面容清秀,性格温柔,特别让大家喜欢,而且是唯一一位说普通话的老师,也是唯一一位不会骑自行车的老师——她是重庆姑娘,好像后来学会了。
刘颖老师教了我们两年,工作调动去了成都西藏中学,历史课换了和比她年龄稍大、教龄稍长的吴其国老师。吴老师专业功底很扎实,脾气也很好,当时还带着几分青涩,声音也有点小,大家感觉更像师兄。吴老师曾经在某年新春联欢会上一展歌喉,演唱了当时很流行的歌曲《飞天》。“烟花烟花满天飞,你为谁妩媚,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他还曾在学校运动会里参加八百米比赛,拿了冠军,这些都让大家看到了不一样的他。
2017年7月吴其国老师来京,与高九九级六班几位同学相聚
地理老师庄永红,当时也是刚刚毕业,一脸学生的模样。但功底特别扎实,讲课很有水平,和学生没有距离感,大家都很喜欢他。“辽吉黑在东北,川滇黔在西南”“辽吉黑大平原,黔滇川地多山”,他讲的这些地理知识顺口溜我至今记着。
还有物理老师张光耀,当时担任彭中副校长,是我们的老师中职位最高的。化学老师王云波、谭必帅,也经常被文科学生搞得“无语凝噎”。生物及“人口理论”老师李万春,脾气超级好,不管下面学生龙门阵摆得多欢,他总能面带微笑保质保量把课讲完。计算机老师曾志勇、任开全,上课时一连串的微机术语让很多学生感觉既高大上又不知所云。
体育老师钟先贵,成都体校的高材生,高大魁梧,一脸尚武之气,教我们打过一套很酷的防身拳。当时他还担任学校政教处主任,每周一早上全体学生参加升旗仪式,升完旗后会播放那首永远听不清歌词的《彭中校歌》,校歌播完后他就会出场宣布上周的被处分学生名单,每次宣布都会以一个中气十足的“查”字开始......高二时,体育老师也换人了,换成了女老师肖兴慧。当时有些同学有点调皮,上课时不认真,她当即严厉批评了大家,一股巾帼不让须眉之气。
还有两位实习老师也让我们难忘,高一时的龙艳老师,高二时的宁晓强老师。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又正处于我们当时特别好奇和向往的大学阶段,自然和我们会处成亦师亦友的关系。尤其是宁老师,在我们班实习讲课一个月,走的时候大家给他搞了送别仪式,靳晓琴同学现场唱起“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很多同学和他本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高二上学期在我班实习的宁晓强老师
最后要特别追忆和致敬的,是英语老师高华萍。她是班主任高爸的姐姐,我们永远怀念的“高孃”。
她是一位特别认真负责的老师,也经常协助高爸进行班级管理。对于学生的不良行为,她敢怒敢言,也曾因为“恨铁不成钢”而在课堂上伤心落泪。当时一些同学对她的严格要求有些抵触,但到毕业后回想起来,才觉得这是真为学生负责的好老师。遗憾的是,高孃走得太早,2002年11月3日,高孃因病逝世,时年39岁。
几天后的追悼会,我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朗读了我代表大家写给高孃的一封信,这里节选其中的片段,再次怀念敬爱的高老师:
敬爱的高华萍老师:
这是一封永远寄不出的信,但此时此刻,您一定听得见我在读它。因为,它是所有深爱您的学生用真情和泪水写成的。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学生们在这里为您送行。这个深秋很冷,在去往天堂的路上,您一定会感到有一些孤独,有一些寂寞;那就让我们——您的每一个学生用心伴您上路,就让这封短信,化作一朵淡雅芬芳的康乃馨,为您送去一丝清香,一份温暖……
时光如水,生命如歌,您走了。走得那样匆忙,又那样平静,那样无声无息。带走了短暂一生的悲欢荣辱,留下一份深深的爱、浓浓的情,留驻在每一个学生的心头。闪闪的泪光中,那并不遥远的一幕一幕,又在眼前闪现。您曾给我们上过的每一节课,曾对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上课时,您是严格的师长,下课后,您是亲切的朋友;三年高中时光,您又像一位慈爱的母亲,关怀着我们的每一点成长,每一次进步。您是平凡的,但就是这平凡的点点滴滴,汇成一支最深情最动人的歌,萦绕在我们的耳畔。今天,这支歌已成绝响,但它将永远在我们的心头回旋,永不失落。
高老师,您为我们操劳一生,该好好歇歇了,此刻,您一定正捧着那颗晶莹剔透的爱心,去赴那鲜花的约会。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不会再有人世间的纷繁喧嚣,不会再有伤害和痛苦,不会再有人打扰您。那是一个最美丽、最宁静、最安详的地方……
我们无法将您挽留,只能从心底说一句:老师,我们一定不辜负您的谆谆教诲、殷切期望,我们一定走好自己的人生之路,让您的在天之灵感到欣慰,感到幸福。
高老师,一路走好,安息!
想念您的学生们
2002年11月8日高老师追悼会上
同学们
文科生多才多艺,高九九级六班藏龙卧虎,涌现出不少让我印象深刻的大神级同学。先说说刚入学时我的几位室友。
高海波是“时事达人”,每天都会在午饭后到学校报栏看报纸,看完后重要新闻都会记下来,然后会在教室里给我们分析中东形势、美国政局、两岸关系。
尹成是全班最年长的老大哥,属马,入学时已经十八岁,比我大了三岁,人非常稳重老成,脾气也特别好,对我们这些小兄弟很包容。
柯伟外号“Canadian”,是大家公认的神人,神就神在他英语天赋极高,上英语课几乎从来不听讲、不做笔记,英语书全是白的,可每次英语考分都挺高。
我上铺的杨林是运动健将,他是彭中学生排球教练杨勇的弟弟,虽然身形比较娇小,但在运动场上也是英姿飒爽,跑得风快,跳得多高,球场上非常威猛。
赵刚在男生里是面相特别清秀的一个,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小鲜肉”。他特别喜欢刘德华的歌,后来自己也搞了艺术,大学毕业后北漂成了一位优秀的编剧,我考研到北京后的第一夜就是在他租的房子里和他“抵足而眠”的。
陈侨是我们班的健身达人,一头微卷的头发,面容饱满皮肤光生,个子不高但身体健壮,不管多冷,每天晚上都要跑步、冲冷水澡,在足球场上长期担任守门员。但他头脑并不简单,第一次期中考试物理就拿了全班最高分,惊艳了大家。他后来的工作经历特别丰富,还成了清华大学的在职硕士研究生,不简单。他和尹成、王茂超、王冯高二都去了理科班,但还是喜欢来六班的同学会凑热闹。
六班出色的同学太多,限于篇幅,只能选几位白描一下,还是lady first。
李蕊,学习成绩好,十次考试有八次是全班第一。可贵的是,她不像很多尖子生那样“不食人间烟火”,恰恰相反,特别接地气,高中生该懂不该懂的她啥都懂,经常把我们聊得一愣一愣的......所以我们称呼她“李老师”。她高考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外国语大学对外汉语专业,毕业后留在了北京。现在我们在北京也常聚,共话当年。
董娅,数学科代表,也是尖子生。高考成为彭州市文科状元,现在是优秀的高中英语老师。印象深刻的是每天早上她抱着一沓子作业本满教室喊“交数学作业咯”,很容易让我联想起小时候每天早上家门外的叫卖声“买豆花咯”......
王薇薇,特别有个性的女生。很靓,平时走路说话总是喜欢偏着脑壳仰着脸,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傲娇,说话也很直。但其实是个特别善良的人,非常仗义的女汉子。能歌善舞,在校园舞台上魅力四射,很是扎眼。
何柳,美女(我们班美女真的非常多,我这里提到的基本都是,没提到的也基本都是),艺术特长生。应该是当时彭中学生中极少能唱美声、会弹钢琴的,也是一位嫉恶如仇、敢怒敢言的女汉子。
朱丹,美女,身材容貌俱佳,也很有才华,文章和字都不错。我俩是搭档,经常在课间自娱自乐表演一些当时热播剧的片段,引得大家围观。演得最多的是刘若英、斯琴高娃主演的《日落紫禁城》,一开始是我模仿里面的慈禧太后,我俩搭档后,慈禧太后就归了丹姐,我则改演了她身边那位李莲英......
敖玲,坐我前排的同学,一直是“邻家阿妹”的感觉。很聪明,大眼睛特别好看,字非常漂亮,声音也很好听,总之给人感觉很甜很可爱。大学毕业后回母校任教,现在已经成为深受学生爱戴的优秀教师,在彭州教育界声名远播,“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典范。
靳晓琴,前面提到过,怀揣音乐梦想、抱着吉他吟唱四方的姑娘,同时也是文学社里的文学女青年。许多年过去,她不改初心,现在成为了彭州市音乐教研员,也就是全市音乐教育的领军人物,还担任了彭州市音乐舞蹈协会主席,带了好几个合唱团。
龙昱霖,我们班的班长,其实也是我的“老班长”——我俩小学时代就是同学,她在我们小学班上就是班长。龙班长一直很有领导范儿,高二下学期快放暑假时我们班比较狂躁,让很多老师不满,龙班长进行过一次训话,时间很短但很有震慑力,讲完后全班同学响起了掌声。
傅文婕,来自大城市成都的同学。喜欢希腊神话,擅长画日式漫画,在当时的同学中颇有品位,签名也很漂亮,签到最后会画一个小小的心,很有艺术范儿。
袁晓丽,同学中的小说家。高二时写了好几万字的武侠小说,塑造了一个名震四方的江湖流派,书中很多人物都是以我们班同学为原型的。我荣幸地成为书中大师兄“赫巴图”的原型,所以晓丽现在还叫我“大师兄”。
还有默默无闻埋头学习的艳啊、娟啊、芬啊、丽啊,我们永远分不清的双胞胎郑红梅和郑雪梅,班上海拔最高的女同学里李兰、李蕾和付娟兰......
文科班男生稀缺,但往往比理科男更有个性、更具特色。除了前面介绍过的几位室友外,让我特别难忘的还有:
吴鹏,外号“巫婆”“阿巫”,古铜皮肤,肌肉发达,健身达人,足球健将。在同学中间很另类,一是不怕冷,初冬时节还敢穿短袖。二是爱好独特,别人都爱听流行歌曲、看时尚影片,他却特别喜欢相声、京剧等传统艺术,经常在音像店的犄角旮旯找出一盘蒙着厚厚灰尘的京剧磁带。不仅喜欢,还能唱,曾在一次班会活动中演唱《铡美案》片段。
叶小强,外号“海伯儿”,六班学霸。最难得的是作为文科生,数学成绩也很好,而且不是那种苦读型的,真的是天赋好、智商高,擅长轻松解决让绝大多数人头疼的问题。也很有幽默感,带点蔫坏闷骚,但又很有度,让大家都很喜欢。
尹华超,这位不用多说了,当年就非常努力,高二有段时间,他经常在宿舍熄灯后继续在走廊里挑灯夜战。也是文理兼优,还参加了文学社等学生社团,很有理想情怀的好青年。大学毕业后回到母校,一步一个脚印,让大家很佩服。
弓刻,我的同桌。因为特别瘦,皮肤偏黑,又长着所有女生羡慕的瓜子脸尖下巴,再加上总戴着一副眼镜,被大家形象地赠送雅号“弓蚂蚁”。虽然瘦得像竹竿,但擅长踢足球,在球场上英姿勃发,颇有小蚂蚁力拔千钧的气势。
令狐弈,我高三时代的同桌。姓氏很特别,感觉是从古代走出来的人,和我一样也是厂矿子弟。瘦高瘦高蔫坏蔫坏的,说话慢条斯理,经常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其实智商挺高。
李丹,六班最有个性的男生之一。总带着几分桀骜不驯,虽然很调皮甚至有点“匪”,但并不妨碍他拥有优秀的历史、政治成绩,其实骨子里是个有追求、爱学习的人。
罗琛,和黄宇并列为六班两大帅哥。高中时就和同班美女肖瑜地下恋爱,后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应该是六班唯一一对从中学时代坚持到“功德圆满”的。
左坤,运动健将,外貌虽然显得有点胖,百米成绩却能达到12秒56,估计在彭州也是屈指可数。球踢得很棒,当时正是罗纳尔多的巅峰期,有同学称他为“左纳尔多”。
曾小峰,我们班海拔最高的男生。高一时就接近180,后来担任班上的劳动委员。也是比较有个性甚至有点爱惹是生非的性格,哪晓得后来竟成为了彭州缉毒战线上的优秀警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最后要特别一提的,是我的另一位同桌——肖爽。一个从面容到性格都特别憨厚的兄弟,高一时在我们班,高二去了理科班,后来去上海发展了。2013年不幸因肺癌去世,时年33岁。我听到这个消息真的很难相信,刚过而立之年,却已有同学远去。一声叹息,希望老同学在天之灵安息,也希望每位同学都保重身体、安康常伴!
篇幅所限,还有很多同学没有提到。彭州中学高九九级六班的每位同学,都有值得书写、品味、致敬的闪光之处。时光荏苒,当年的少男少女,转眼已经人到中年,但我们依然以一颗年轻而又坚韧的心态,追忆着过去,经营着当下,开拓着未来。
高考前夕,笔者和吴鹏同学在教学大楼前合影
高考之后的尹华超同学
高三暑假,笔者和陈侨同学在白水河回龙沟合影
高二分班后,班主任高华松老师、实习老师宁晓强和全体同学合影
6高三毕业照
点点滴滴
历史永远以人物为核心。之所以花比较多的篇幅回忆老师、同学们,是因为他们永远是中学时代记忆的核心。所有的往事都围绕他们展开,所有画面都以他们为主角,所有的情感都被他们所牵动。因为有了他们,记忆才有了温度,才有了血肉,才有了情怀。那点点滴滴的往事,才会永远清晰留驻于脑海深处。
1997年是话题特别多的一年。高一下学期刚刚开学,二月的清晨寒风中,校园广播喇叭里的早操音乐骤然转变为哀乐,邓爷爷去世了。几天后,我们在操场上肃立收听首都人民大会堂的追悼大会。对我们来说,这应该是首次经历“国丧”,四个多月后香港就要回归,邓小平此时的离去更让国人觉得十分遗憾和不舍,心中别有一番滋味,也成为了当时从官方到民间最热议的话题。
接下来是海尔-波普彗星和日全食、柯受良飞越黄河、香港回归、三峡截流、重庆直辖,十五大召开,还有成为很多男生梦中女神的戴安娜王妃......我们哼唱着刘德华的“五千年的风和雨啊藏了多少梦”和任贤齐的“你总是心太软”,走到了高一学年的最后阶段。这个期末很特别,因为要分班了,有的老同学走了,有的新同学来了,组合成了新的高九九级六班。
这一年最火的作家是余秋雨和王小波。余秋雨的文章《废墟》被选入了我们的语文教材,余秋雨的书被许许多多高中生热捧。包括我在内的不少同学都有意无意地模仿他的“文化苦旅”体:“凝望着这块千年前的板砖,我感觉唐朝的烟尘宋朝的风阵阵向我袭来......”王小波则因他的颠覆传统的性爱叙事、张扬人性的思想火花和戛然而止的生命绝响,震撼了无数年轻人的心灵。
1998央视春晚,王菲和那英的一首《相约九八》把我们带入了新的一年。这一年对我们来说比较特殊。春节之后,高二下学期开学,我们的高中时代就进入了后半段。高考从刚上高中时遥远的畅想,一步步向我们靠近。而物理、化学、生物等几个理科的会考,对于我们这些经常上课时“抓梦脚”的文科生来说压力山大。果不其然,会考成绩一出来,相当部分同学开始灰溜溜地准备补考。
可能是因为从高一新生变成高二老生,我们地皮子踩热乎了,胆子越来越肥。我们班和其他班的男生,都有悄悄从学生宿舍搬到校外租房住宿的。当时有每天回家的通勤生,因此放学时校门就会开放,出入自由。彭州中学一出来就是致和乡高山村,村民也愿意把闲置房屋租给学生,挣点外快。当时租房很便宜,我们班有三个男生合租了一间大卧室,并排三张床,差不多有二十平方米。每学期(注意不是每个月)只需要二百四十块钱,平均每个人只需要八十块钱。我本人后来也赶时髦加入了村中租房队伍,但我是自己租了一个屋,大约十二平方米,一张大床+一个小柜子一张小桌子,每学期一百二十块钱。
于是出现了一群特殊的高二学生。放学后从校门出来,先到学校旁边庄老板(彭中周边餐饮名人,开了一个很接地气的小饭店,老师学生都喜欢)的饭店吃饭。庄老板饭店的卤肉、凉拌肉、猪耳朵等都很好吃,但穷学生吃不起,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要一碗包含洋芋、豆角、茄子以及偶尔有两片肉(类似乱炖)的素菜,再来一大碗米饭、一大碗免费的骨头熬清汤,统共不超过三块钱,也很美味。吃饱后径直进村,到自己租的房子。晚上不需要自习,完成作业后就可以摆龙门阵,也不用按照学校作息,没有宿管打扰,可以尽情开“卧谈会”。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这就基本属于神仙生活了。
这种现象当然不被允许,没多久学校就开始清查,到了下一学期,所有在外面租房的学生基本都回归了学校宿舍,家在城里的则被允许每天骑自行车跑通勤。说实话,当时这些租房给我们的大爷大妈胆子也真够大,我们毕竟是未成年人,就不怕我们出事吗?或许那个时候社会还是单纯得多,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说到庄老板,我又想到了学校附近另一位风云人物——蓝医生。他在校门不远处开了学校周边唯一一家小诊所,桌上摆着人体穴位模型以及一些很老的医书,看上去非常专业。蓝医生的特点是你去了简单说几句哪儿不舒服,他就马上拿出一堆药塞给你,几乎不需要望闻问切。不知是医术确实高明到一定程度了,还是没太把这些娃些当回事。
伴随着《泰坦尼克号》的热播,高二暑假到来了。这个暑假特别短,因为要补课。长江珠江松花江江江涨大水,我们则顺着不可逆转的时光之河进入了高三。高三在很多人的记忆中就是学习学习努力学习、做题做题玩命做题、模拟模拟经常模拟、“黑色七月”等待着你。但文科生似乎心态总会好一些,六班的同学们也很努力,但并没有完全沉浸在学习里,接地气的生活,还一如既往地延续着。
我们一边学习着,一边热切地聊着《还珠格格》,每天都有同学在教室里模仿小燕子和永琪、紫薇和尔康。我们的热点话题不只有“新概念作文大赛”,还有张信哲、谢霆锋、郑伊健和王菲。我们的视角还开始触碰到了“网络”“邮箱”这些当时很新鲜的概念。当然,很多男生仍然会找地方打百分“抓鸡”,要么是太有实力已经不需要学习了,要么是随便咋学也没用了。
当然,也就是在距离高考还只有两个月的时候,我们也像八十年前的“五四青年”一样,对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轰炸我国驻南联盟大使馆并导致三位记者遇难的行为表示愤慨和抗议。那天正是我们高考前体检的日子,在彭州市中医院排队时,有同学半开玩笑半认真,模仿“五四运动”时商人罢市贴出的布告口吻说“国事如此,无心查血,请医院赶快关门”。
终于,“黑色七月”到来了。1999年7月7日,我们怀着忐忑和梦想,走进了天彭中学的考场。写完了作文《假如记忆可以移植》,做完了最后一道函数题,答完了政治和历史的论述题,写完了英语作文《Li Hua’s letter》......转瞬之间,高考对我们而言,就由终点变成了过往,由目标变成了记忆。
接下来就会出现所有参加完高考学生的千姿百态——有人撕书,有人狂叫,有人兴奋不已,有人黯然伤神,有人亲切交流,有人默默思考,有人低头叹息,有人凝视远方。
再接下来,我们拍完了毕业合影,写完了临别赠言,在“北京堂度假村”吃完了散伙饭,喝完了离别酒,道完一声珍重,说完一声再见。给三年时光,画上了一个并未终结的句点。
高一下学期,几位加入学校“丹桂文学社”的同学参观关口坦克旅,在坦克上的合影
高二上学期,部分同学在校门“学会生存”壁前与班主任、实习老师合影
高二暑假,同学们再次参观坦克旅合影
一路同行
毕业后,大家分散到四面八方,都为自己的理想奋斗着、前进着。
我们经常彼此想念。最开始是写信,后来是传呼机、电子邮件、QQ,再后来有了手机,最后又有了微信群,大家又回到了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2000年暑假,毕业一周年,我们相聚在彭州“滨河渔村”,好像是王薇薇同学的亲戚开的度假村。
2001年10月,彭中建校一百周年,我们回到了母校。上午庆祝大会结束后,大家在庄老板饭店相聚,晚上又继续吃火锅。
2002年11月,我们怀着沉痛与思念,送别高华萍老师。
2003年至2004年,大家大学毕业,很多同学走向社会开始工作,包括我在内的另外一些同学则选择了继续读研,大家的人生之路日益多元。
2009年,我们高中毕业十周年,春节之后,大半个班的同学和几位老师在彭州相聚。
2016年,高爸五十岁生日,同学们再次欢聚。
2019年7月,我们高中毕业二十周年庆典隆重举行,大家回到母校,回到曾经朝夕相处的那间教室。班主任高爸和唐尧老师、贺上清老师、吴其国老师走上讲台,和同学们共忆当年、共享当下。那一刻,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
2001年10月彭州中学百年校庆,返校的高九九级六班同学与贺上清老师合影
2008年5月,在京的彭中高九九级校友相聚
2009年春节后高九九级六班毕业十周年同学会合影
2019年7月高九九级六班毕业二十周年同学会合影
一转眼,又过去了好几个春夏秋冬,我们毕业已经二十六年了。
二十六年,弹指一挥间,十八九岁的稚嫩少年,转眼已到中年。我们的头发越来越少,皱纹越来越多;我们的激情越来越少,沉淀越来越多;我们的遐想越来越少,回味越来越多。
高中三年,我们一路同行。毕业后这二十六年,我们一路同行。未来的日子,我们仍然会一路同行。岁月匆匆流转,生活日新月异,一切都在改变,唯有这份同窗情,犹如陈年的美酒,历久弥新,更加甘醇。
从1996年入学到现在,马上就整整三十年了,三十年,我们不散;再过三十年,我们仍不散......
(来源:彭州中学)